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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ll俏】归去来兮

内含苍俏、赤俏、温俏、空俏、砚俏、雁俏。

前记模仿了古文,内容为故事背景:前朝复辟,史家没落。

正文是正常白话文。




前记


明嘉靖年间,东瀛忍者——东剑道与西剑流两大派系,为找寻与争夺东瀛忍者秘宝-魔之甲来到中原,在中原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。


也就是自此,明王朝没落,中原再无皇族。此后数十年间,中原几度卷入纷乱之中,皆被史家大子俏如来与其父兄联手化解,中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平。


然而,江湖平静不过半载,有自称明朝老臣者含泪于市跪拜在当时中原尚同会盟主俏如来面前,恳请其一同拥立明朝遗孤为帝,兴复明王朝,重振中原。


那明朝遗孤不过十七八,就此被推上皇位,年号永平。再四年,百废俱兴,新帝以史家藏镜人霍乱中原,杀害前王室为罪,下令查封正气山庄。当年一时风头无两的史家就此没落。


大子俏如来流放极北之地,二子戮世摩罗叛逃魔世,三子雪山银燕断臂失踪,四子剑无极遣返东瀛,史艳文更是从此杳无音信。




正文


日薄西山,俏如来饮尽那杯浊酒,于云关外同尚同会群侠诀别。


他牵了一匹形容憔悴的瘦马,行了不过十里,就被人拦在道前。


他只好停下脚步,苦笑道:“俏如来确实没想到,第一个来的人会是王上。”


“俏如来,”苍越孤鸣轻声唤道。


“中原王室不应当如此待史家,也不应当如此待你,”苍越孤鸣玄黑色皮草下的拳头攥紧,声音却低沉地近乎恳求,“你……能否不去那极北之地……”


俏如来失笑:“王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,只是,请恕俏如来这次不能答应。”


苍越孤鸣急切地道:“无人该为他人做到这种地步,哪怕史家一直是中原的英雄。若是你能来苗疆,孤王定不会……”


“王上!”俏如来高声打断苍越孤鸣未尽的话语,旋即嗓音又温软下来,“慎言。苗王是要俏如来背叛中原吗?”


“孤王……孤王绝无此意,孤王只是……”苍越孤鸣侧首垂眸,双眼缓缓闭紧。只是希望你留下,只是,希望你能平安。


“苍狼不要你出谋划策,也不必你献计出力,”苍越孤鸣抬眸,“并非孤王的希望,只是……苍狼的希望,也不能打动你吗?”


俏如来仿若未闻,只是接着道:“是我多虑了,想必师叔也有跟来,自然不会让他人听到王上方才的话。”


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丛传出一声闷哼,铁骕求衣冷声道:“不愿来苗疆,难道是怕苗疆庙堂斗不过我不成?”


“师叔何必多此一试,激将法对俏如来向来无用。”


那树丛倏然默不作响,片刻之后一阵翻动,像是其中的人离开了。


俏如来回首同苍越孤鸣对视良久,终究只是不忍地发出一声叹息,随即告别道:“王上,期望再会有期。”


苍越孤鸣目送着那道孤白的背影离去,消失在羊肠小道的尽头,黄昏斜阳下融入无边的一线天际之中。


他久久伫立在原地,仿佛他的情感、他手中握不住的沙也随风、随那人一同离去了。




要去极北之地,水路自然要更为顺遂些。


只可惜俏如来抵达潮州时,恰好是梅雨季,又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飓风,渔民尚且不敢出航,就更别提那些原本该驶往远洋的船只。


潮州的天气实在不好,暴雨久不停歇,因此待到天朗气清,已是数日之后。


俏如来在此地逗留过久,早已引起朝廷的注意。他只能打算最后再去船只停泊的岸边问一问,若还是不行,便只能从内陆中穿过。


港岸边几乎都是从海上漂来的大小船只木板遗骸,这般景象,应当是无需再问了。


俏如来感叹着打算离开,却被岸边正在收拾那些支离破碎的木板的老伯叫住了。


那老伯是本地的渔民,口音也偏粤语一些:“您……您可是俏如来盟主?”


俏如来点头称是。


“太好了,有两个东瀛人已经在这里找您好多天了,若不是我们阻拦,怕不是前几日就要开船追您去。”


东瀛人?


老伯领着俏如来到他们渔民平时歇脚的草屋。


俏如来低下身子,掀开那片已破旧得不成样的灰色布帘,不出意外的见到了趁着喝茶功夫勉强小憩的赤羽信之介与剑无极。


说是茶,其实也不过是混了劣质茶叶的白水。


俏如来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赤羽信之介。


他向来是冷静自持的,哪怕被关在狱牢里万针蚀骨也依旧傲骨不折。


但此刻的他似乎疲惫极了,衣物上本该雪白的部位已沾染层层尘灰,他的手肘撑在膝弯,右手支住微微下沉的头颅,即使在梦里也皱紧了眉头。


俏如来几乎不忍再看,他脱下雪白的斗篷罩在赤羽信之介身上,就要离去。


“俏如来?”


赤羽信之介对面的剑无极也被这一声“俏如来”惊醒,他惊讶的起身,却狠狠地撞在了草屋屋顶,又一屁股坐了回去。


俏如来连忙坐回,安抚他道:“别着急,我不走。”


剑无极揉着脑袋,委屈道:“你刚刚明明就是想走。”


俏如来无言以对,屋内一时陷入沉默。


赤羽信之介及时出声,打破这难耐的寂静,他笑道:“我与剑无极都以为你已出航,幸好还是未晚。”


“对啊,还有这回事,还好我们来得及,”剑无极也附和道,“总之,你与我们一同回东瀛吧!”


俏如来却仍是沉默。


半晌,他回道:“我以为军师大人是知道我的。”


赤羽信之介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。


剑无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,他愣了许久,才着急道:“俏如来,你这是什么意思,你不跟我们一起回东瀛吗?那笨牛呢?史艳文呢?你也不找了吗?”


俏如来柔和的眉眼近乎不可查地弯了弯:“我相信,你会找到银燕的。至于父亲大人,也应已有人替我去寻了。”


剑无极气急:“俏如来!你这是不负责任!你若不跟我们回东瀛,我就!我就这辈子都……”就这辈子都不去找雪山银燕,可这话他是说不出口,更做不来的。


这种威胁本就无力,剑无极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终,他颓然瘫坐在地。


俏如来轻声道:“多谢你。”


他转身接着看向赤羽信之介。


“我并非不知晓你,”赤羽信之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,“只是想试一试,这个结果,是否会因为是吾而有所不同。如此看来,俏如来,是我赌输了。”


赤羽信之介拉起失魂落魄的剑无极向俏如来告辞,他的衣着依然沾着泥土与尘灰,却多了种落寞的圣洁,像涅槃前的凤凰掉落了全身最血红的那根羽毛。


俏如来坐在原地,听着他们的脚步踩在尘土里,沙沙离去。


原本罩在赤羽信之介身上的洁白袈裟斗篷从他的膝上滑落,轻轻地。




俏如来究竟还是启程了。


行出潮州时的阳光比来时明媚的多,他牵着那匹瘦马行在雨水冲刷过后光滑如镜的青石板上,感受着沿海城镇特有的暖洋洋又潮湿的日光。


路边的茶馆里,神蛊温皇掀开竹帘的一角送他远去。


“温仔啊,你就这么干看着?”


“那好友觉得温皇应当如何?”


“你看人家赤羽信之介,好歹问了一句,你在这干看着,是能看出朵花来还是怎样?”


“哈,”温皇见那人已出了城门,放下竹帘,轻轻摇了摇羽扇,“赤羽大人?或许我是比他知趣些。”


“嘁,你哪里是知趣,我看你是没胆。”


“耶~好友怎能这样伤害温皇呢,”神蛊温皇缓缓倚在躺椅上,“我还是很关心心仪的后辈的。”


“哪里见得?”


“你看,我们之间少了一个人。”


“诶?诶诶?藏仔,他去找俏如来了?”


“非也,”神蛊温皇合上眼,“他怎会敢见俏如来呢?那可是比温皇更为胆小之人啊,想必会不露一面地将他护送到极北。”


“……藏仔要是听到,你就等着脸肿到下个月吧。”




夜已深。


郊外并无人家,俏如来只能露宿树下,所幸夏日的夜晚,户外并不怎么寒凉。


只是他刚要阖眼,一粒小石子就打在他额头。


俏如来捂住脑袋,听见树上传来一声嗤笑。


“小空?”


“对,没错,是我是我就是我,英明神武的修罗国度帝尊。”


俏如来对他这串介绍实在无语,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:“小空,别学策君说话,很招人烦。”


“哟,叫的这么亲密,怎么,想通了就走吧,我带你去修罗国度混日子,你想得开就和策君辅佐我做妖魔共主,想不通就做个闲散皇弟,魔世还养得起你,哪天养肥了还可以喂妖神将。”


俏如来无奈道:“小空,别闹了。”


戮世摩罗脸色猛地一变:“怎么,你还真打算为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送命?”


“小空,”俏如来责备地看着他,“无论如何他现在是中原的……王。”


“王?中原的?俏如来,中原就该是史家的,你交出去那天我就提醒过你,俏如来!”戮世摩罗翻身下树,沉甸甸地落在地上,扬起一片灰尘,他揪住俏如来的衣领,额头相抵,“你也是这样想的吧?”


那匹在吃草的劣马本就年老,受不得他这般惊吓,撩开蹄子撒疯一样的跑了。


俏如来无奈的抚在他的手上,叫他松了一松,他叹了口气:“你把我的马吓跑了,”他停顿一下,接着道,“我想,你应是知道答案的。”


戮世摩罗恶狠狠地喘了口气:“银燕,你交给剑无极。史艳文,你打算交给藏镜人。那俏如来,我呢?你又在打算把我交给谁?你若不是这样想的,你若不打算和我走,你要我怎么办?”


“小空,你……长大了。你有策君,有你的爱将,有修罗国度,你已无需我再为你操心。”


“所以你就心甘情愿为别人去死?!”


戮世摩罗揪紧俏如来的衣领,又狠狠把他甩在树下:“我早该知道,我早就该知道你同史艳文一样无药可救,”他冷笑一声,“你和他才是纯正的史家人!”


他施展轻功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

留下俏如来揉着腰又坐回了树下,苦笑着想:史家人吗?




他几乎是沿水而上的,一路所过大都是鱼米之乡,因此遇上砚寒清也就不怎么意外了。


他盯着砚寒清身后那个可疑的大包裹,疑惑地打趣道:“砚仔,你莫不是收拾好行李要陪俏如来一同前去?也好,俏如来确实还缺一位好厨子。”


砚寒清却不同以往那般被他调戏地或是无言以对,或是一身鱼鳞炸的七荤八素,只招呼他到路边的一处凉亭,卸下包裹,将内里的东西摆在桌上:“这是八味酥,这是珍珠凉……”


待摆满了一桌,他将一双筷子递给俏如来,坐在他身旁静默地看他吃东西。


俏如来难以适应与砚寒清之间的这种氛围,因此一边吃东西,一边调笑道:“砚仔做的饭菜还是这么好吃,只是不知为何,这时候送来总有种断头饭的感觉。”


砚寒清脸色一僵。


俏如来自知失言,还要补救。


砚寒清起身就要将饭菜收回包裹中:“既然如此,你还是别吃了。”


“别,别别,”俏如来连忙护住饭菜,“我就开个玩笑,砚仔,别呀。”


砚寒清这才冷着脸坐下了。


砚寒清做的饭菜虽然好吃,却实在不是时候,这顿饭将俏如来的五脏六腑吃的七上八下。


所幸饭毕告别,砚寒清也并无挽留。


俏如来走远了。


“他走远了。你在此地站得再久,恐怕也等不到他回来。”


“我知晓。”


“你做了一桌饭菜去海上拦他,没拦到。又重新做了一桌,特意来此地拦他,就只是为了看他吃你的一顿饭菜?”


“……是。”


“砚寒清,”那人叹了口气,像是感慨,又像是鞭策不成器的学生,“若是你学不会表达,我想,大概没多少人能明白你的心思。”


“可……”砚寒清转身看向欲星移,终于向海境挪动了脚步,“我已经再无什么想表达的了。”




这里几近极北之地,却还不是极北之地。


九界之中最接近极北的便是羽国,因此这里自然是羽国的地界。


俏如来一人独行许久,才来到羽国边界,他本该接着向北而去,却驻足在一处院落外不肯离开。


那院中生长着一株血色琉璃树,只是缺少了满枝丫的琉璃串。


树下的人今日着了一身浓艳的红衣,远远地向他望过来:“这棵树是策天凤还在羽国时用来挂他那一树的琉璃串的。他走后,这处院落荒废了许久,直到我重新执政,才叫人做了修整。”


“师尊……”俏如来踏入院中,心神微动,“这里便是他在羽国的住所?”


“不错。”


俏如来落寞地立于树下,良久未能言语。


“师弟,还要再向前吗?”


俏如来恍然醒来:“雁王什么时候也关心上了这等事。俏如来自然是要往那极北之地去的。”


“既是要去,又是有去无回,你还是不肯称呼我一声师兄吗?”


“哈,”俏如来抬头正色看向那人,“师兄教训的是。”


上官鸿信狠极了他这般姿态,牙根紧咬:“默苍离真是教了个好徒弟,”话毕又笑了,“只是他会料到你今日的选择吗?”


“他……”俏如来声音一低,又不亢地扬起,“我想师尊必然会懂我。”


上官鸿信猛地一甩衣袍,上前一步,揪住俏如来的衣领:“那我……”话音于此处陡然一转,“墨家的传承呢?”


“师兄与我二弟怎么都这般爱拽人的衣领,”俏如来拂开他的手,“俏如来已有打算。”


上官鸿信自嘲地笑了:“那我,确实也无话可说。师弟,再会。”


俏如来眼看那人要转身离去,突然上前一步,环住了他的腰。上官鸿信不可置信地浑身一震,就要转身,俏如来却迅速放开了他,仿若蜻蜓点水,那温暖的触感只是上官鸿信的错觉。


俏如来低声道:“师兄走好。”


于是上官鸿信再无回头。


他行出院落,门口候着已跟了他多年的老仆。


上官鸿信道:“走吧。”


“太上皇,您的玉佩。”


上官鸿信这才发现,原本系在腰间的玉佩不知丢失在了院中何处。那是众多玉佩中他最喜欢又最不常佩戴的一块,此刻却也无心再找,更不愿再回那院子,只道:“你差人去院中寻吧,若能找到,赏便是了。”


“奴才领命。”




两年后,羽国宁寿宫。


中原与东瀛、苗疆、海境、羽国连日来摩擦不断,上官鸿信虽已是太上皇,殿中也难免堆积了些未来得及翻阅的奏折。


这些层出不断、花样百出的奏折放在平日也就算了,此刻却不知为何让他感到心烦意乱。


他的老仆自宫殿外弓腰上前,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:“太上皇,宫殿外有个孩子,拿着信物说是要求见您。”


“信物?”


“是,奴才瞧着是您两年前佩戴过一段时间的玉佩。”


上官鸿信不可置信地转身,语气惊异又隐有期盼:“叫他进来。”


他坐在案几前,待那孩子上殿来,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,食指的关节在桌上轻轻击打。


可惜仅是那男童入殿的第一眼,他的心便高高地坠落下沉。只因,他一眼便认清了男童眉心的血之禁印。


他的眼眶有些难耐地发涩,于是他低下头,翻开一本奏折,语气平缓地问道:“你是谁?”


“我不是谁。”


上官鸿信略一沉思,又接着问道:“那,你是什么?”


“我是一封信。”


“一封信?”


“是,”那孩子清透的眸子望着他,随即伶俐地单膝跪地,低头从包裹着他的厚实狼裘中翻出一把剥皮小刀,双手呈上,递于上官鸿信面前,“我来请您杀了我。”


那颗久转不落的眼泪终于完成了它的夙愿,滴在奏折那上好的宣纸上,晕开了一片墨色。



——FIN——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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